●孙艳
人间四月芳菲尽,深山杜鹃始盛开。四月,我期盼已久的大黑山采风之旅,终于成行。
此次采风,期盼中有八九分是冲着高山杜鹃花去的。对那长在海拔两千多米高山上的古树杜鹃,有着太多的憧憬。一想到跋山涉水见到杜鹃花的那份欣喜,简直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进大黑山里。
行经三十多公里的柏油路,又经一段土路,车子停在一根根巨大的风力发电柱旁。同行的文友们纷纷下车。我诧异地问:“到了?”“到了。”来过几次的郭老师回答。
下得车来,耳边只听得风力发电的风扇“呼呼”的声音,同行中已有人掏出手机和相机拍照。走近一看,可不是到了么,杜鹃花已在眼前。
我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不是说高山杜鹃花吗?不是要翻山越岭才能看到的古树杜鹃吗?怎么居然就在道旁呢?
郭老师解释说:“这些高山古树杜鹃,有四五百年的树龄了,本长在海拔两千多米的深山,好在如今路修通了,不用爬山就可以看到。”
我有些“茫然”地走近这些在心里向往、憧憬了很久的杜鹃花树:只见乳黄色的花朵硕大无比,树干遒劲古朴,映衬着蓝天白云、绿草山谷,真的很美。同行的文友们在树下摆着poss拍照留影,我却怎么也进入不了状况,心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震撼和惊喜。
站在树下,我的心里怅然不已。这样的“见面”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记得幼时家乡附近有一座罗圈山,山间有一寺名罗圈寺。那年我们堂兄妹几人随父母到山下亲戚家做客,相约罗圈寺探幽。兄妹几人在山道上走得气喘吁吁,正打退堂鼓之际,抬头望见山腰处一枝野百合俏立悬崖,众人精神大振,鼓勇前行。终于走到悬崖前,只见那洁白幽香的花朵啊,美得不似人间俗物,将年少的我震慑在当场。我呆呆地望着那枝百合花,不知说什么才好。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美丽的花朵,还有这么美好的事物。后来读到席慕蓉的文字,说有些美可以让人绝望,因为它是你此生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的美。我想,看见百合花时的那种感觉,就是一种美丽的绝望。
今天,我和高山杜鹃花的相见,没有长途跋涉后的气喘吁吁,没有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没有众里寻他后的蓦然回首……我们的相见,显然是太容易、太随意了。于是,少了一份历经辛劳才可得的珍惜。
我们此行的向导——彝族汉子王永祖祖辈辈居住在大黑山,他告诉我们,以前大黑山上的杜鹃花有红色、紫色、白色和黄色等多种颜色,数量和品种都比现在多。自从这儿修通了道路,杜鹃花树经常被人偷挖,用车子运送到山外。之前,大黑山的黄杨木被游客们发现后,也经常被盗挖,如今已几近绝迹。王永惋惜地说:“黄杨木和杜鹃花移到别处都栽不活,它们只适合长在大黑山,这里海拔高,空气好。”
在我们站立的地方,就见到一棵被挖倒的杜鹃花树,已经枯死了。记得四年前我第一次到大黑山,山上随处可见黄杨木树,今天一棵都没见到。
在杜鹃花生长的山谷旁有一条“鸟道”,是候鸟迁徙的通道,自从安装了风力发电的大柱子以后,风速和流向被改变,鸟儿们飞到这儿就会莫名其妙地掉下来。于是,渐渐地,这座山上再也听不到鸟鸣声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交通便利了,来此赏花的游人越来越多,惊扰了鸟儿,所以它们不再从此处迁徙,也不敢在此停留。
告别大黑山的时候,日已正午,一朵朵乳黄色的杜鹃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加娇艳。现代文明的发展让大黑山古树杜鹃的美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欣赏。但同时,纷沓而至的游人也惊扰了山间的寂静,破坏了山谷的生态环境,让山中的生灵面临被伤害、甚至是灭绝的危险境况。
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杜鹃花,我想:它们是希望一直幽居深谷、“养在深闺人不识”,还是喜欢如今的车马喧嚣、“一朝成名天下知”呢?杜鹃花无语,山谷无语,耳边只有风力发电机呼呼的转动声。也许,花木本无心,是我庸人自扰了。
明代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今天,你来看了杜鹃花,这花便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了,又何必非要把它移栽到自家的园子里呢?
希望每一个爱美的人,都能尊重美的存在,不惊扰、不占有,静静地欣赏,远远地怀念,让世间万物都保持着最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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