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水
油水,指饭菜里含的脂肪质。没经历过票证时代的人,绝对体会不到油水在生活中的份量,也很难比照改革开放40年来发生的惊天巨变。
我出生在自然条件相对较好的平坝农村。70年代初,我总喜欢死缠硬磨地跟着母亲去赶街,希望母亲能买点小零食给我。有时候母亲手头紧,只有指着坐在塑料布上那些脏兮兮的山区孩子,对我进行现场教育:你好好看看,人家吃的是什么?
两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正在低头吃午饭,皱巴巴的油布纸包裹着他们的食物:一大捧干生生的苞谷饭,外带半个黑黢黢的红薯窝窝头,一片树叶上放着类似腌酸菜的东西——这就是他们的饭菜,没有半点油星子。大部分时间,我吃的是米饭,有时还可以吃猪油拌饭,在估计连冰棒都没有吃过的山区孩子面前,我应该知足!
油水对小孩子而言,或许只是解馋的诱惑,而对长期干重活的大人来说,意味的则是体力。体力不足,在挑谷子、挑甘蔗、锄牛厩粪等按计件抢工分的重体力劳动中,十有八九要输给别人。夜深人静,我多次听到父母为油水问题而发愁,在母亲的叹息声中,我知道家里的食油即将告罄,每人每月半斤的肉票已是杯水车薪,只能想办法去弄点菜籽油来解燃眉之急。
也许有人会问,怎么不自己养猪?猪当然养,但在苞谷、红薯都是主粮的年代,拿什么去给架子猪催膘?要催肥一头有板油的年猪谈何容易,一些人家别说杀一头,杀半头都成问题。
没有肉吃的日子可以硬挺、可以干熬,但猪油是万万不能缺的。秋后,油罐里的板油开始见底,这就得考虑去食品站买肥肉炼油了。星期天赶街日,食品站门口是最热闹的地方,大家排着长队,就为购买每月那少得可怜的定量猪肉。那年月,食品站的屠夫恐怕是天下最吃香的职业,他可以拽到任意呵斥别人。为啥?就为他手中掌握着割肉的刀!想要好部位的肉,想要炼油的大肥肉,首先得看他的脸色。那时拉关系、走后门的热门对象就是屠夫。
我印象最深的是吃米线。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去米线店的机会,八分钱一碗的杂酱米线,汤上漂着一层亮汪汪的油花,大老远就馋得人直流口水。为了补充身体内少得可怜的油脂,母亲总是再三叮嘱:筷子挑米线时要顺头绕个半圆,尽量把油吃进去,汤喝不完不打紧,漂汤油是不能浪费的。
哎,说不完道不尽的油水啊!小小的几滴油,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在它油亮的光泽中,折射的是时代的风云、社会的变迁。当你营养过剩,为减肥发愁的时候;当你害怕患“三高”,吃米线都要故意把漂汤油吹开的时候,想想我们曾经的过去,看看40年来走过的路程,你还会为生活中的一点点不如意而患得患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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