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芒果味

 　●李凡

　　这世上有一种味道是我无法拒绝的——芒果的香味。非常喜爱熟透的黄皮芒果所散发出的气味，买一个放在宿舍的书桌上，不为吃掉，只想闻它散发出的清香。等这个芒果熟透了吃进肚子里去了，桌子上又摆上一个新的芒果。

　　家里没种芒果，但自己从小吃芒果长大。这一切，还得感谢自己出生在了一个种满二十多棵芒果树的红星木器厂院子里。木器厂的厂房外堆积成山的木料，成为了我近距离摘取芒果的“云梯”，站在摇摇晃晃的木料堆上，伸手就能将刚泛黄的芒果摘下，摘下抬头一看，上方还有一个更漂亮的果子。于是从脚下的木料堆中抽出一根长棍用力抬起来向高处发起进攻。这时，厂里上班的叔叔出来“呵斥”了：“赶快下来，小心摔了”。话落，树上的芒果被打了下来，掉到了水泥地上“啪叽——”，看样子好像是裂开了。叔叔径直向我的“战利品”走去，拾起地上的芒果，看了一眼，“哎哟哟，你看看，都摔裂了。”地上芒果的“尸体”处，还有流出来的汁水。“你要找个人在下面接着啊，哈哈。”叔叔说完又将芒果放到一旁的木料堆上留给我，转身走进了厂房。从木料堆上艰难下来了，真疑惑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拍拍身上的灰，拿着战利品向家中的小巷子走去。

　　母亲在灶边烧水准备着晚饭，手里还拿着火钳。

　　“你怎么又拿芒果回来了，昨天拾回来的那些都还有，快臭了，虫子都到处飞了。”母亲手拿着火钳对我训斥道。

　　而我只是抓着头笑着说:“这……这两个是在外面玩刚好掉下来的，差点还砸到我的头呢。”

　　母亲肯定知道我的谎言，哪有这么巧的事让我赶上，又把目标放到我的衣服上了。

　　“你呀，你的衣服！芒果浆洗不掉的，自己不能小心点啊!”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芒果浆滴在衣服上的痕迹还很明显，但在当时看来，这衣服也只不过是在原先零星的污渍中又多了一点而已，不碍事的，反正衣服也不多或少这一点了是吧。小时候的衣服都是粘上芒果浆或是石榴浆的，细想好像真没一件是整洁干净的，即使自己和母亲再小心，母亲短暂的消失后再回来，衣服上就又会对多出新的污渍。好在每逢过春节前母亲都会带我上街买上一套新的衣服，这样我年年都有一件新衣穿，然而，等穿到芒果成熟的季节衣服又得脏了。

　　夏天的暴雨过后，路边的几棵芒果树的树脚有着刚被大风吹掉下来的果实，小心在树脚草丛间搜寻，寻宝一般刺激，每次都能捧着四五个芒果回家去，捧回家被母亲看到了又是一顿批。母亲重复地说着，我还是重复地往家里拾着，吃的没有拾的多。现在想来，拾芒果是一种乐趣罢了，我喜欢那时候夏天芒果的味道。

　　蹲在垃圾筐边，熟练地撕开“战利品”的皮，即使没有变黄熟透，但以往的经验还是告诉我，这个是可以吃的了，酸度应该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一边撕着皮一边啃吃着，小心谨慎，尽量让自己的手拿着表皮，不要弄脏了，越吃越兴奋，兴奋地忘记了一切谨慎，哪管干净不干净，怎么好吃怎么来。手缝间全是芒果的汁水，嘴上沾的也是，芒果核含了一道又一道，舔了一圈又一圈，就剩一个泛白的核了。嘴唇周围有些隐隐的痒，把舔干净的核在嘴巴边擦一擦，这摩擦抓痒痒的效果堪比用“老头乐”挠痒痒，一样爽。最后，吃完一定要在水龙头前用清水将嘴洗干净，防止肿起来。

　　每个工作日的下午六点，我都会听到另外一个化工厂传来的“烟囱声”，这是工人们下班的信号，这也是动画片开始的信号，家里那台二十　“大屁股”的长虹彩电承包了我小时候所有的动画片。父亲大概六点半进家，有时候饭还没熟，父亲便会拿上几个我拾回家的小芒果，揉搓着芒果的皮直到变软，随后从尾部撕开一小口，开始吮吸着芒果的汁肉，全部吃完也不会像我一般弄得满手都是。

　　开饭了。简单的饭菜一口一口吃着，等待着太阳落下。吃好时太阳落山了，母亲收拾着饭桌，我坐回电视机前，父亲抱着水烟筒蹲在门外石台上“咕咚——咕咚——”地抽着烟，很安静。没有人打扰母亲，没有人打扰我看电视，也没有人打扰父亲抽水烟筒，街坊路过见到父亲在那也只是相互打个招呼，“吃过没？”，父亲搓着手里的烟丝把嘴从水烟筒口露出来笑着回：“刚吃了。”片刻，待街坊走后又将烟丝点燃，一口一口吸着这个小家的责任，然后又一口一口吐着这一天的疲惫……

　　今天，厂子早已倒闭了，原来的厂房也变成了高楼。在小区里走着，依稀记得高楼脚的某处有那几棵小时候摘过的芒果树。自己也变得不爱吃芒果了，然而，对于它的味道依然是无法忘记和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