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与瓦雀

 　●李伯成

　　在我的家乡，每户人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栋瓦房，大户人家都是中西合璧的四合院落；有的人家还有里外两个大天井，房间自然很多，有的多达三四十间；小户人家也有一栋自己的瓦房，一般是三间两耳一个天井的两层楼瓦房，房间也有八九间之多。

　　我家的瓦房不算大，也不算小，比起别人家还有些奇特之处。据爷爷讲，他建房时，由于宅基地十分金贵，寸土寸金。他辛苦了大半生，花了3000块银圆买了一块宅基地，长约20米，宽约10米，这样的宅基地建四合院长有余而宽不足，建三间两耳又太长。还是爷爷聪明，他就建了六间三耳带两个天井的一栋两层大瓦房。所谓六间三耳，是指正房一层就有六间，上下楼就是十二间；三耳房上下两层，共六间；中间带两个天井。

　　爷爷那一代，讲究多子多孙，爷爷生了6个儿子，自然娶了6个媳妇，一家三代20多口人住在这样宽敞的大瓦房里，真可谓是其乐融融。

　　那一年，我6岁，自然不大懂事。我的堂哥比我大8岁，他特别喜欢我，经常带着我去自家的阁楼上抓瓦雀。

　　其实，长大后我才知道瓦雀就是麻雀，但家乡一直把麻雀称为瓦雀，我想，是因为家乡的麻雀生长在瓦房里的缘故吧。

　　家乡的瓦雀真多，不说别家，就说我家，这么大的一栋瓦房，上百只瓦雀在瓦顶上飞舞跳跃，它们的巢就建在瓦檐下的四周。瓦雀很聪明，嘴微勾，但十分坚硬，能把砖墙啄成一个小孔，然后在小孔里建巢，生儿育女，代代相传。

　　在我家的阁楼周边，就有三四十个瓦雀巢，到了五六月份，小瓦雀一只只叫着、扑腾着翅膀飞出鸟巢，栖身在瓦顶上跳跃着互相打闹；当然，也有试飞失误，不慎掉落到地上的。这时，我和堂哥就蹲守在大门前，专门守候着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雏鸟。小瓦雀们在地上乱蹦乱跳，我和堂哥没费多大劲，就轻松捕捉到手。

　　我有一个鸟笼，专门关这些捕来的瓦雀。刚开始，我还十分认真地喂养，又是水又是食的。可它们根本不吃，就像集体绝食一样。后来，这些可怜的小瓦雀一个个死在笼子里，我就忍痛把它们都给埋了……

　　长大后，我才知道，瓦雀虽然生长在瓦檐下，与人类的关系也很亲密，但它不服人养，别说是雏鸟，就是成鸟，只要被人捕捉关养，它们也绝食而亡。瓦雀不像黑头公（家乡人称黑头姑），黑头公最好养活，只要把雏鸟关进笼子，就张着小嘴扇着翅膀要吃的，喂点香蕉、蚂蚱之类的，最好养活；把捉来的成鸟关在笼子，它们也能自己吃食。与瓦雀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我当了爸爸后，儿子也很喜欢捕捉瓦雀，像我小时候一样，几个要好的小朋友守候在大门前，专门捕捉那些从瓦檐下掉落在地上的雏鸟。当然，他们像我一样，也养不活。就改去养黑头公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我的孙子又到了捕捉瓦雀的年龄。可他们这一代，不喜欢玩鸟了，一个个迷了手机里的游戏。掉落在地上瓦雀再也没有人捕捉，它们都重获了新生。

　　如今，家乡的百年老瓦房还保存完好，瓦雀依然天天在瓦顶上活蹦乱跳。瓦房和瓦雀伴随着我家代代子孙，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