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看三回　看得花时过

  ●雁过长空

　　刚开始栽植多肉植物时，我真是用尽了心思。一会儿怕花盆不适合，一会儿怕水浇不透，一会儿怕烈日把它们晒坏了，一会儿又怕阳光不充足。花盆里的“肉肉”移过去、换过来，每天不抬着“肉肉”在家里转三个回合，我就觉得亏待了我的宝贝们。

　　尽管我如此尽心尽力、呵护备至，可“肉肉”们似乎一点儿也不领情，稀稀疏疏的几片耷拉在花盆里，清瘦得像病恹恹的林妹妹，全无“肉肉”该有的如宝姐姐一般的圆润丰满。久而久之，我失去了耐心，弃之于阳台上，除了偶尔浇水以外，鲜少问津。

　　如此“冷落”几月之后，某天收拾房间，想起这些“肉肉”，顺便到阳台一探它们的“生死”。眼前的情景大大出乎意料，被我忽略了很久的“肉肉”们不但没有渴死或者晒死，反而活得生机勃勃、怡然自得。原本只有一两枝的已开枝散叶长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蓬，原本稀稀疏疏的已长得珠圆玉润、肥硕饱满。一个个肉嘟嘟的叶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碧绿可爱。我站立在阳台边，看呆过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记得八十年代有一首台湾歌曲非常流行，歌名叫《兰花草》，歌词是这样的：“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那个时候只觉得这首歌旋律优美，歌词朗朗上口，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对兰花草“一日看三回”还会“看得花时过”，直到今天，看见这些被我“冷落”后却反而长得郁郁葱葱的“肉肉”时，年少时的困惑才有了答案。

　　也许，在我们看来，帮“肉肉”换上漂亮的花盆和“移兰入暖房”是源于爱和保护，“一日看三回”、“朝朝频顾惜”是一种细心照顾，然而对兰花草和“肉肉”们来说，这些都是对它们的生长环境和生活习性的打扰。它们更喜欢怡然自得地生长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干涉和打扰，只要一抔黄土、一掬清水、一缕阳光，足矣。

　　由物及人，想了很多。对待所爱的人，我们也常常犯这样的错误。很多人不是不会爱，而是没有把握好爱的尺度。很多人觉得爱就爱了，只要全身心地付出就是了，还要讲什么“尺度”呢？其实不然，爱也是需要把握尺度的，毫无保留、毫无原则的爱不一定能给被爱的人带来幸福和愉悦，相反会让对方感到压力和束缚，甚至带来窒息的感觉。

　　天底下所有的爱中，母亲对儿女的关怀最是无微不至，可过度的宠爱容易演变成溺爱，导致孩子心理发育不健康；无微不至的照顾容易使孩子产生依赖的心理，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和面对困难的勇气。很多父母恨不能为儿女安排好一切，包括他的人生道路。其实这么做并不能给孩子带来快乐，孩子需要自己去体验生活，感知世界，哪怕这种体验会让他碰壁，那也是人生里一种必不可少的过程。就像兰花草们不喜欢暖房，更喜欢山野峭壁，尽管那儿有风霜雪雨，却更适合兰花幽然绽放。

　　朋友之间的交往也要把握好尺度，有一个词是形容好朋友间的友谊的，那就是“亲密无间”。其实“亲密无间”的友情是不可取的，“亲密”可以，“无间”则不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都有不愿意被打搅的时候。古人曰：“君子之交淡如水”，过分亲密了反而容易产生嫌隙。在我心中。最好的友情应该是偶尔相聚，坦诚以待、酣畅淋漓；更多时候远远地守望，分担烦忧、分享喜乐，这才是友情的最佳境界。

　　说到爱情，就更应该把握好尺度了。爱得太黏，一天N个电话、无数次“查岗”，动不动就质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两个人都会觉得太累。而适当的分开，若即若离，却会收到“小别胜新婚”的效果。婚姻像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多，就像我曾经天天爱不释手地把“肉肉”捧在怀里，却总是不小心伤了它的叶片。当我把它们放在稍远一点的阳台，还其自由后，却收获了满满的惊喜。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是爱得不够，而是爱得“太用力”。最好的爱，不是“一日看三回”、“朝朝频顾惜”。最好的爱是不干涉、不打扰，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静静地期待着“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