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红飞
做志愿工作者十几年了,车奶奶是我走访对象中的一个特殊老人。
记得第一次见到车奶奶的时候,是一个天气渐凉的暮秋。她穿着一件灰色上衣,黑色裤子,头发梳得滑溜整齐,没有丝毫凌乱。年过耄耋的她,脸上写满沧桑,身躯佝偻、清瘦,仿佛染霜的柿叶,一阵风就能从枝头被吹落。一个垂暮而羸弱的老人,却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与我促膝谈心,话音爽朗清脆,目光慈祥和蔼,让人想起微风中那些摇曳的白菊花。
车奶奶居住的屋子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一楼,前面有一块空地。没事的时候她常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跟邻居们聊天,一边做些零星的针线活。我在帮她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一个装满针线、剪刀的簸箕,还有一双没有完工的小布鞋,鞋子虽然没有全部做完,但看上去非常漂亮——白色的千层底,红底黑花的鞋面。
车奶奶是个随军家属,年轻时,从青岛跟随丈夫一路来到云南,最后在开远安家落户。她有四个孩子,丈夫上班,她相夫教子,一家人过得清贫,却幸福开心。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丈夫因罹患重疾,医治无效去世。家中还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啊!车奶奶茫然无措,好似天塌地陷一般。然而,车奶奶没有被灾厄击倒——她白天到食堂打工,晚上帮人做布鞋,借以补贴家用。
车奶奶的母亲做得一手好鞋,从小耳濡目染,她把母亲做布鞋的绝活传承下来。家传手工布鞋由纯老布制作而成,透气、舒适、轻巧,穿着特别舒服。一双千层底布鞋,看似简单,但做工复杂,每双成品要经过剪裁底样、纳底、转帮、扎花、定型等十几道工序。车奶奶说做大人的布鞋最难的是纳鞋底,常常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做小孩的各种动物鞋,更是不容易。装饰的动物头像需要用各种彩线搭配扎起来,扎花是一项手艺,不像绣花更不像纳十字绣,它必须一针一针扎在鞋扇上。十字绣有现成的图案,而扎花没有,动物眉眼的大小和构成、彩线颜色的搭配,必须事先了然于心,不然扎下的动物眉眼就不传神、不好看,而且扎花非常慢,费心费神费时间。车奶奶用她一丝不苟的认真,赢得了顾客的口碑,赢得了尊严,一针一线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最终让四个孩子相继从学校毕业,走上各自的工作岗位。
听着车奶奶的故事,我仿佛看见她那在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的劳碌身影,身旁的孩子已安然入睡,柔和的灯光映衬着一张艰辛、刚毅却充满希望和爱怜的脸庞。日复一日,岁月煎熬着苦难,煎熬着沧桑,承载着温暖的一双双布鞋跟随不同的人,走上各自不同的人生路。鞋对于脚,是最好的呵护;母亲对于孩子,是最好的依偎。母亲之伟大,莫过于于无声处的默默奉献!车奶奶没有太高的文化,她却用布鞋背后的那些事,教会了我许多许多……
如今,车奶奶的布鞋已经买不到了,因为她只送不卖,邻居谁家生小孩,她会送一双虎头小布鞋过去,谁帮助了她,她也会送一双同样的小布鞋做礼物。我也有幸收到了车奶奶送的一双小布鞋,它很美很美。做了多年的志愿者,我收到过小朋友们的糖果、小纸花和拥抱,收到过老人口中“好人”“闺女”的亲切称呼,而车奶奶送我的这双小布鞋更显独特,它一定能让我“走”得更长,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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