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身影

  ●石朱

　　清晨的雾有些浓，像是天公在有些压抑的空气中搅进了不透明的乳白色。行人穿行其中，被绵绵的、有些湿润的雾气包裹着，人在动、雾也在动……

　　走在每天都要走过的林荫道上，雾中的景象是那么的朦胧，朦胧得像一幅画，像中国画里的水墨丹青。记得有位著名的画家说过：能在画布上画出朦胧雾感的画家，肯定是一位高手。眼前的雾真就像一幅缺乏层次但又极富美感的朦胧画作。

　　雾像一张巨大的帐幔从天而降，路旁的行道树，好似一个个纹丝不动的武士，在静候着从它身边路过的每一位过客，没有风的树枝上，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鸟，张开小口，贪婪地吸着湿润的空气，呢喃着抖动被露水打湿的腰肢，转动着小脑袋，离开枝头飞进白色的雾里，开始了新一天的觅食和飞翔。

　　一个朦胧的身影缓缓地在白色的帐幔中走来，像北方的皮影，走动的影子渐渐变得有些清晰，这是一个老妇。她步态显得缓慢，背有点弓、形有点散，看不清她的面庞，可就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这是王妈妈啊！

　　没容我细想，她已和我擦肩而过。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模糊的雾里，站在原地的我联想到很多……

　　和王妈妈认识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那时，刚走出学校的我被分配到一家企业工作，王妈妈的儿子和我在一个车间。因为他们家是从新疆调过来的，所以厂子里的人把他们一家子叫“新疆”，儿子叫“小新疆”，父母就叫“老新疆”。

　　王妈妈是新疆阿克苏人。上世纪六十年代，王妈妈是一位美丽的新疆姑娘，她认识了一个在新疆当兵的云南回族小伙子，也就是我们后来称的“王伯伯”，两个年轻人在祖国的大西北结为连理并生儿育女。上世纪七十年代，王妈妈随转业后又干过兵团保卫干事的丈夫来到云南安家落户。

　　前多年，我调离了原单位，但总能在街头见到两老。每次见面，两老都要把我拉到一旁扯上一阵家常。虽说王伯伯、王妈妈退休了，但身体很好。王妈妈告诉我，他们隔几年就会回新疆一次，走走看看，住上一久，玩上一阵。每次看到他们，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两只饱经岁月沧桑的手总是紧紧相牵，两个老态龙钟的身躯总是紧紧相随……

　　后来听说，王伯伯走了，从此，早晚的林荫道上，再没见到那心手相牵的双影。

　　眼前的雾仍很浓密，王妈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白色的雾里……两只小鸟一前一后地从雾中飞来，飞上枝头呢喃私语，一会儿又双双飞进雾里。联想到曾在这林荫道上走过的那对幸福的身影，突然间，我心里很酸、眼里很湿……